中間的牆沒有了 (弗2:11-22) 下集

2:14 因為他自己是我們的和平,使雙方合而為一,拆毀了中間隔絕的牆,而且以自己的身體終止了冤仇,
2:15 廢掉那記在律法上的規條,為要使兩方藉著自己造成一個新人,促成了和平;
2:16 既在十字架上消滅了冤仇,就藉這十字架使雙方歸為一體,與神和好,

  基督以十架的寬恕與接納,消滅了人與人之間的不信、猜忌、冤仇,拆毀了人與人中間隔絕的牆,成就了真正的和平。
  這對我們有什麼提示呢?

  我借用意大利神學家Armido Rizzi的一些觀點來作一點說明。(以下觀點引自Armido Rizzi, “Reflections for an Anthropology of Peace,” Religious Studies Bulletin 3 no. 3 (Sep 1983): 121-129.)

  Rizzi認為,有兩種關於「和平」的觀點。第一種觀點是:上天賜予人類圓滿的和平,某些被「揀選」的人領悟這和平,並受命去守護這和平。破壞和平的人,是壞人,是不義的。守護和平的人,是「選民」,當「和平」受威脅時,可以發動「聖戰」,去消滅壞人。在「聖戰」裡,自命為「選民」者,其行動必然是正義的,也有充分的合法性。在這觀點裡,為了守護和平,便需要時刻準備作戰。問題是:人人都覺得自己是「選民」,於是便時刻準備去與另一方作戰。

  第二種觀點是:基於現實上不同的人生活在一起,為了安全,彼此必須訂立一社會契約。這類近盧梭(Jean-Jacques Rousseau)講的「社會契約論」。大家約定,你不攻擊我,我也不攻擊你。為了確定大家都遵守契約,於是訴之國家的權威,及法律的制裁,如此,人與人之間的行為受到規範。國與國之間,也是這樣,以國際的法律和條約,去規範彼此的行為。

  Rizzi認為以社會契約去維持和平,最終也會失敗。失敗的理由有二。第一個理由,是從原則上來說的,這種社會契約的本質,只是為了防範對方的威脅,從沒有善意地接待對方的意圖。如此,「和平」只是一種策略,最終為的是自保。這是一種極度脆弱的和平。雙方的強弱一旦失去平衡,強的一方很容易便會掙脫制約,吞吃弱的一方。第二個理由,是從事實上來說的,由於現在是價值真空的時代,人與人之間、國與國之間,再沒有一更高的價值權威作衝突時的公正裁決,於是,大家要做的,是強化自己的武裝,預備自己去面對隨時出現的戰爭。

  無論是採取那一種「和平」的觀點,「和平」都是脆弱的,因為這兩種觀點,都隱藏地視對方為敵人,彼此都要不斷強化自己的力量,努力震攝對方。這像兩隻凶猛的鬥狗,都準備撲向對方,現在只是各自被幼細的繩索拉住,但這繩索始終有斷的一天。

  在這劍拔弩張的緊張關頭,主耶穌問了一個神學問題:可否視對方為朋友,而不是敵人?

  主耶穌在路加福音第10章,講了一個「好撒馬利亞人」的故事。故事的重點:不是找出誰是朋友,然後與他「埋堆」。若如此,你只是加入一個與自己同一陣線的幫派,去對付你的敵人。主耶穌的重點是,去成為別人的朋友,那怕他是敵人。要在敵意中,創造友誼。唯有這樣,人間一切衝突的根源,才被清除。

  我再讀經文:

2:14 因為他自己是我們的和平,使雙方合而為一,拆毀了中間隔絕的牆,而且以自己的身體終止了冤仇,
2:15 廢掉那記在律法上的規條,為要使兩方藉著自己造成一個新人,促成了和平;
2:16 既在十字架上消滅了冤仇,就藉這十字架使雙方歸為一體,與神和好,

  主耶穌以十架受苦的身體,拆毀人與人中間隔絕的牆,終止敵對雙方的冤仇。耶穌在這裡,展示一種新人性。也在我們的生命中,創造這種新人性。這種新人性的特徵,是主動放下仇恨,甚至因此而受苦,藉此伸出友誼之手,甘願成為對方的朋友,那怕對方本是敵人。

  自命為「正義的選民」去儆惡懲奸,或採納種種「和平的契約」作為手段,都不能清除人與人之間的仇恨與圍牆,因為這兩種做法,其實都暗暗地強化了敵對的意識。唯有徹底的人性改造,才能終極消除人間的敵意。這是將「仇恨」的人性,轉化為「仁愛」的人性。這不是現實的政治計算,也不是離地的空談,而是在神的救贖下人性的變革。為了「愛敵人」而受苦,這不是人力所能為,必須深深被基督的十架大愛震撼,被聖靈的大能充滿,才能有這人性的變革。

  這種一種徹底的人性變革。

2:18 因為我們雙方藉著他,在同一位聖靈裏得以進到父面前。
2:19 這樣,你們不再是外人或客旅,是與聖徒同國,是神家裏的人了,
2:20 被建造在使徒和先知的根基上,而基督耶穌自己為房角石,
2:21 靠著他整座房子連接得緊湊,漸漸成為在主裏的聖殿。
2:22 你們也靠他同被建造,成為神藉著聖靈居住的所在。

  首先,原先敵對的雙方,在同一位聖靈的引導下,來到神面前。一切恩怨,在至高的神面前得以揭露呈現。在神面前,無人是絕對正義的。
  然後,任何人也與「聖徒同國」,成為神國的公民。因膚色、種族、語言的不同而造成的分疆分界不再需要了,我們是同一國度的人。
  然後,任何人也成為「神家裏的人」,不單同國,更進而成為同一家庭的兄弟姊妹,我們是血肉相連的。
  再然後,人與人的共處,成為神臨在的聖殿。我們與對方的共同生活,不是展露人性的罪性和邪惡,而是展露神的仁愛和接納。
  最後,成為「神藉著聖靈居住的所在」,人與人的共在,流露出聖靈的生命。
  這一切看似不可能,這一切看似離地,這一切看似天方夜譚,但在耶穌的十架中,成為我們所看見的事實。

  最後,我分享克羅地亞裔美國籍神學家沃弗(Miroslav Volf)的《擁抱神學》。
  在塞爾維亞與克羅地亞對敵的日子,雙方都受到很大的苦。敵對雙方,能否重建關係?如何能達致終極和平?在這背景下,沃弗思考聖經裡「浪子的故事」。在這故事裡,小兒子得罪了父親,但父親從沒有棄絕這兒子,縱使對方真的做錯了。父親總是張開手,接納小兒,施以恩典,主動恢復關係。小兒子當然要為做過的錯事付代價,但這是後話。父親首先做的,不是追討錯誤,而是擁抱。這擁抱表達了新的人性,一種「仁愛」的人性,先對他人「信任」,這樣才能「盼望」一全新的和平局面。而這就是主耶穌的十架行動對這衝突連場的世界作出的回應,這也是基督教信仰對這不幸的世界的重大意義。
  沃弗的老師莫特曼(Moltmann)問沃弗:你能擁抱塞爾維亞的戰士嗎?
  沃弗回答:我自己不能,但作為耶穌基督的跟從者,我應該能夠做得到。

2:14 因為他自己〔耶穌〕是我們的和平,使雙方合而為一,拆毀了中間隔絕的牆,而且以自己的身體終止了冤仇,
2:15 廢掉那記在律法上的規條〔即:超越人間種種律則〕,為要使兩方藉著自己造成一個新人,促成了和平。
 

tangsir

鄧瑞強博士 (神學及歷史科副教授)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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