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類是一種不停渴望的動物。我們渴望的範圍,從生理的滿足,到心理或情感的滿足,再到精神的滿足。嬰孩會哭,渴望母親的餵哺。小孩子做很多古靈精怪的行為,渴望大人的注意。年輕人努力做出各種成績來,渴望得到別人的認同。心智成熟的,會進而渴望一個理想的世界。人真的很特別,我們雖然活在當下,活在此時此刻,卻渴望一個從未出現過的世界。希臘的柏拉圖,活在當下,卻渴望那個從未見過的、超越時間的理型世界。中國古代的《禮記》,渴望一個「人不獨親其親,不獨子其子,使老有所終,壯有所用,幼有所長,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」的大同世界。耶穌時代的猶太人,他們渴望,他們等待,一個能解救他們脫離人間苦難的救主;他們渴望,他們等待,這救主能開展一意想不到的天國。人類不停地在渴望。
今日,我們讀一個渴望得到初步實現的故事:
約1:43 又次日,耶穌想要往加利利去,遇見腓力,就對他說:「來跟從我吧。」
約1:44 這腓力是伯賽大人,和安得烈、彼得同城。
約1:45 腓力找著拿但業,對他說:「摩西在律法上所寫的和眾先知所記的那一位,我們遇見了,就是約瑟的兒子拿撒勒人耶穌。」
約1:46 拿但業對他說:「拿撒勒還能出甚麼好的嗎?」腓力說:「你來看!」
約1:47 耶穌看見拿但業來,就指著他說:「看哪,這是個真以色列人,他心裡是沒有詭詐的。」
約1:48 拿但業對耶穌說:「你從哪裡知道我呢?」耶穌回答說:「腓力還沒有招呼你,你在無花果樹底下,我就看見你了。」
約1:49 拿但業說:「拉比,你是神的兒子,你是以色列的王!」約1:50 耶穌對他說:「因為我說『在無花果樹底下看見你』,你就信嗎?你將要看見比這更大的事」;
約1:51 又說:「我實實在在地告訴你們,你們將要看見天開了,神的使者上去下來在人子身上。」
「又次日」,這是約翰福音開場白中「七日結構」的第四日,這「七日結構」是刻意與創世記的「七日創造的結構」相對應的。在創世記,在第四日,神創造天上的光體,從此,無論日夜,都有光體將光明帶來人間。在約翰福音,第四日,耶穌呼召人跟從他。這些人,將要成為反照神榮光的光體,將神的榮光帶來人間。
耶穌準備往加利利去,忽然遇見腓力,耶穌直接就對他說:「來跟從我吧。」在這裡,約翰福音沒有交代任何背景,沒有交代耶穌是否事前認識腓力,也沒有交代腓力的反應。總之,耶穌行過,見到人,便叫人跟從他。
你可以試試,在旺角街頭,見到人,隨便叫他跟從你,看看有何結果。
看來,約翰福音在這裡,不是記述一件生活中的小事件,而是描述一件神學上的大事件。耶穌臨在世界,就是一把大聲音、一個大呼喚、一個震動每個人的靈魂的大呼喚。這個大呼喚,呼喚每個人去跟從他。
大自然充滿呼喚。大學時代,我上過黃山。那日,日落時分,下著雨。忽然,雨停了,頃刻間,雲降在我腳下,變成一望無際的雲海。我站在雲上,夕陽在我面前,徐徐落在雲海裡,真是「何似在人間」。面對這震撼的美,我聽到它對人類的呼喚。它呼喚我們,謙虛下來,放下爭競,心懷敬畏地生活。壯麗的大地會呼喚,高超的人格也會呼喚。巍峨的高山,呼喚我們承認生命的渺小,卻不能呼喚我們跟從他。神聖的耶穌,高貴的人格,卻能呼喚我們跟從他。
耶穌來到塵世,呼喚我們放下手頭的工作,放下日日夜夜的營營役役,耶穌呼喚我們跟從他。
這呼喚真古怪,卻又令人不得不停下來沉思,沉思我們一直以來的古老渴望。那心底的渴望,從沒有消失過,但在消磨人的生活中,我們已漸漸忘記,忘記我們還有夢,忘記我們還可以有夢,忘記我們仍可期待那夢。
約1:45 腓力找著拿但業,對他說:「摩西在律法上所寫的和眾先知所記的那一位,我們遇見了,就是約瑟的兒子拿撒勒人耶穌。」
聽到耶穌那呼喚,腓力隨後的行動,是去找拿但業。拿但業是誰,經文沒有交代。腓力說:「摩西在律法上所寫的和眾先知所記的那一位,我們遇見了,就是約瑟的兒子拿撒勒人耶穌。」這說話講的是什麼?它論及一個古代留下來的夢想,這是古代聖人留在每個猶太人心靈中的渴望。幾百年來,猶太人沒有了自己的國家,失去了自由,在屈辱下生活。他們發了幾百年的夢。他們渴望,有一天,有一個人會來,扶助他們,建立一個由神掌權的國度,讓他們自由,讓他們活得有尊嚴,讓他們在神的仁愛下生活。這個夢,他們發了幾百年了。這個夢,在他們艱難的歲月中,也漸漸褪色了。依稀的,有個夢,一個古老的夢,但是,還應該繼續發這春秋大夢嗎?或許,有多少猶太人,有多少神的子民,已放棄這個夢了。忽然,聽到耶穌的呼喚,腓力回憶起這個夢。啊,他記起了,摩西在律法上寫過的,眾先知曾預言過的,那一位,那一位。他聽到耶穌的呼喚,他心靈一震,靈機一觸,他知道,是他了,是他了,是這個約瑟的兒子拿撒勒人耶穌。這個渴望、這個夢,終於實現了。
拿但業的反應,頗耐人尋味。
約1:46 拿但業對他說:「拿撒勒還能出甚麼好的嗎?」腓力說:「你來看!」
拿但業斷然拒絕相信這古老的夢會實現。猶如一個被感情傷透的人,斷然拒絕愛情的可能。拿撒勒,一塊窮鄉僻壤,與古老的夢想,怎可能有關連呢?
香港呢?香港的夢呢?會實現嗎?
明天續…
鄧瑞強博士 (神學及歷史科副教授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