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濟各為何不是我的教宗：基督福音與大公信仰 系列
新教有聖餐(或者叫擘餅)，新教的福音信仰教會大多視聖餐為「紀念主」的聚會，餅仍是餅，酒(或葡萄汁)仍是酒。當牧師把餅擘開，象徵主耶穌的身體為我們被擘開，叫領受的人思念主耶穌多麼愛我們，為了拯救我們而不惜犧牲在十字架上。整個聚會沒有甚麼神秘感，信徒的參與反而十分理性，藉著回憶、思念、感恩來加深感受上主的慈愛。紀念說(memorialism)主要的提倡者是改革宗第一代的元老慈運理(Huldrych Zwingli, 1484~1531)，但反對他的不單是公教，連馬丁路德也與他為敵！
中世紀的教會相信，在彌撒的聖祭禮儀(Liturgy of the Eucharist)中，當司鐸祝聖了餅和酒(在公教內一定要是酒而不是葡萄汁或其它)後，雖然餅和酒的外貌並沒有改變，仍舊是餅和酒的特質，但其本質(substance)已變成耶穌基督的身體和血，即公教所說的聖體和聖血。彌撒是再演基督作為祭牲的獻上，當教友吃下餅後(當時教會不許教友飲杯)，就相當於吃下基督的聖體聖血(聖血早存在於聖體內)，因而他們都是真實地領受了基督，與基督有份，通過聖體聖事有形的禮儀記號賦予領受者無形的拯救恩寵。公教十分看重聖體聖事，更認為是「聖事中的聖事」，因在聖經內，主耶穌明確指出他的肉是可以吃、他的血是可以喝。讓我們一起看看約翰福音六章51~55節的經文。
經文記載主耶穌明確地表示，他就是從天上降下來生命的糧，人若吃這糧，必永遠活著。「我為世人的生命所賜下的糧就是我的肉。」當猶太人聽到主說出如斯匪夷所思的話，便質疑說：「這個人怎能把他的肉給我們吃呢？」而主耶穌回答他們：「我實實在在地告訴你們，你們若不吃人子的肉，不喝人子的血，在你們裏面就沒有生命。吃我肉、喝我血的人就有永生，並且在末日我要使他復活。我的肉是真正可吃的；我的血是真正可喝的。吃我肉、喝我血的人常在我裏面，我也常在他裏面。」那末，主所說的「肉」和「血」又是指甚麼呢？難道真是從他身上割下來血淋淋的肉嗎？公教認為答案就在主耶穌設立聖餐時，當他擘開餅後說：「你們拿去，這是我的身體」；當他拿起杯祝謝後又說：「這是我立約的血，為許多人流出來的。」(可十四22~24) 公教因此一直認為，祝聖後的餅的本質已變成主的身體，酒的本質已變成主的血；外表沒改變，變的是內裡的本質 – 我們稱為「變質說」(transubstantiation)。
宗教改革後，路德和慈運理均不同意變質說，可是，理據卻有所不同。路德之所以反對變質說，是因為他反對教會借用亞里士多德哲學於中世紀的經院哲學中，以「本質」與「屬性」(accident)之分別來解釋變質之說，即餅和酒的屬性在祝聖後保持不變，而它們的本質卻變成基督的身體和血。但大家必須留意，路德同時接受基督的身體和血是伴隨著、存在於餅和酒之中 ─ 路德反對的是變質說的哲學解釋，卻認同基督是「真實臨在」(real presence)於餅和酒之中。路德同樣以聖經記載主耶穌所說：「這是我的身體」為支持，認為經文的意思十分明顯，無需多作解釋。這個「是」是按一般字面意義解，有「就是」、「即是」、「等於」的意思，直指祝聖後的餅「就是」基督的身體。因此，今天的聖公會、信義會、崇真會、禮賢會並沒有否認餅和酒是主的肉和血。請留意，路德反對的是「變質」，而不是反對主藉著餅和酒而真實臨在。有人以「同質說」(consubstantiation)來形容路德的聖餐觀，我是有所保留的。因路德正正反對以「本質 – 屬性」的哲學角度來解釋，怎會接受「同質」之說呢？路德寧願以「奧秘」來解釋究竟餅怎樣成了主的身體。
慈運理基本上懷疑聖事的事效性，他以為所謂的聖事不過代表一種「誓約」(oath)，是上帝對其子民的信實所遺留下來的記號。因此，聖事其實是通過某些儀式，叫信徒可以看到、聽到、接觸到、回想到上帝應許的記號，同時提供信徒的信心得以公開宣示的機會。亦因此，在聖餐禮中，餅和酒是記念基督的受苦，而不是獻祭。慈運理反對公教和路德對「這是我的身體」的解釋，認為這個「是」不應按字面解釋，並不是「等於」的意思，而應按隱喻的意思解，有「表示」、「表明」的意思 ─ 餅和酒表明基督為我們捨身和流出寶血。慈運理認為，當基督說「我就是生命的糧」時(約六48)，明顯不可能指基督就是生命麵包，而應按象徵的方法，表明基督是信徒生命所需要的糧食，為信徒的屬靈生命提供養分。
慈運理的質疑是十分合理的。當主耶穌說「我是葡萄樹」、「我是好牧人」時，難道他是一棵樹嗎？難道他不是木匠而是牧羊人嗎？故此，這個「是」是象徵和比喻的意思，並不是「等於」、「就是」。我曾以慈運理的理據詢問一位公教神學教授，他告訴我應繼續閱讀約翰福音六章往下的經文。經文指出，當主耶穌叫人吃他的肉和喝他的血時，連他的門徒也十分懊惱：「這話很難，誰聽得進呢？」(60節) 但主耶穌並沒有因此改口承認他所說的不過是一個象徵、一個比喻，不是真的叫門徒吃他的肉和喝他的血，而只是叫他們接受主的道和往後紀念主的擘開云云。亦因此，經文告訴我們「從此，他門徒中有很多退卻了，不再和他同行。」(66節) 神父說：明知將會有很多門徒離開，但主仍然堅持叫門徒真的吃他的肉喝他的血，怎教教會不認真去對待餅和酒就是主的聖體和聖血呢！
公教、路德和慈運理均同樣徵引聖經來支持他們的神學，採取的方法不同，所以結論也迥異。我們可以不接受變質說，但請謹記，公教同樣以聖經來支持他們的神學，更何況，從歷史的角度看，承認餅和酒是基督的聖體和聖血是歷史的主流(historical majority)，怎會是異端之說呢！難道連路德都變成異端嗎？！
蘇遠泰博士(神學及歷史科副教授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