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濟各為何不是我的教宗：基督福音與大公信仰 系列
上兩期談到聖徒相通，向聖徒祈求轉禱確是歷代教會的傳統，在初期教會已經出現，很難對此作出嚴厲的批評；到底，向聖徒祈禱的人，亦同時是建立三位一體、基督兩性教義的教父、主教和長老。而對聖徒的敬禮，雖然在初期教會也出現，但沒有今天般深化。在歷史裡教會對待為主殉道的聖徒的事跡和遺物都十分珍重，又發展出dulia敬禮禮儀，教堂內充滿聖人的雕像，然後開展聖像畫(Icon)的敬禮和祈禱。這些都是經過漫長教會的發展，不能單純地說是由主耶穌傳給使徒，再由使徒轉給各主教及長老，一直延續到今日，而沒有混雜了人的意願和創作在其中。不過，此問題屬於「聖經 – 聖傳 – 教會訓導」的三角關係，亦是我曾說是公教和新教之間的磨合最關鍵的課題之一。
但我必須在此為公教澄清：我說公教的「聖徒相通」觀念是有危險的，但並沒有說它必然是錯誤的，甚至是異端的行為。我們可以不認同某些公教的信仰傳統，但它們仍然可以是對的、好的，對信仰有積極的意義和益處，只是在新教的傳統裡不是如此理解而已，我們實不應抱持「跟我不同的就是錯的」簡單二元對立的觀念。例如，今天公教的神父需要守獨身，新教的牧師卻可以有自己的家庭，各有好處，亦有壞處，怎能因為公教要求聖職人員守獨身就說公教是錯誤的，是異端呢？其實，我們應作的，反而是好好地先去了解公教的傳統，用同理心去詮釋他們的好處，並借此反思新教可以改進的地方；當然亦要同時抱持小心謹慎的批判態度，明辨公教傳統的得失 – 如此，才是正確的「愛我們鄰舍」的態度(公教就是我們的鄰舍嘛！)，亦不至墮進「自我無限化」的陷阱。
我說公教的「聖徒相通」有點危險(指陷墮拜偶像的危險)，但不是說他們是拜偶像的行為。我們不能單純地圈出「聖徒相通」獨立地去評估，而沒有從公教整個體制的角度去思考他們如何理解和實踐「聖徒相通」。在此，我嘗試從三方面指出，公教的體制如何「護衛」(safeguard)信眾不易落進拜偶像的錯誤。
一、聖洗聖事是公教的入門聖事之一，使人藉著洗禮得以進入基督的救恩之內。新教教會對洗禮也十分重視，但按我的觀察，接受洗禮的要求除了信耶穌外，就是參加一至三個月的「受洗班」，講一些基本的信仰內容(包括基督、教會、敬拜、奉獻…)，不同教會的教導雖然是大同，卻不一定是小異，各有各的重點。公教則有統一的制度，欲領洗者必須參加至少一年的「慕道班」，學習公教教理和認識公教相關禮儀，並且經過相關的考核後，才可以領洗成為公教教友。即是說，公教接受慕道者成為教友，需要慕道者學習和通過官方的神學及禮儀立場，一點也不馬虎。我曾不只一次笑言地詢問神父或修女，若我(一個教授神學多年的人)要加入公教，我需要參加慕道班嗎？答案是：需要，如此可以讓你更了解基督信仰。可見公教對教友是否明白和支持公教教理十分重視，把教友誤拜偶像的可能性減低。
二、大部分的聖徒祈禱並非私人性，而是在禮儀行為的公禱中進行。尤其在每天的彌撒、日課的禮文中，由神父帶領教友一起祈禱。向聖徒的祈求，求他們向天主轉禱，禱文大多由聖職人員頌讀。即向聖徒的祈禱大多並非由教友的口中讀出，而是由神父主領，大大減少教友錯把dulia變成latria的可能。更重要的是，向聖徒的祈禱並非來自教友的說話，而是大多按禮儀所設定的禱文(禮文)而讀出。福音信仰的新教徒，他們的祈禱往往強調是「發自內心」，按他們大多數的說法，是按聖靈的感動，由聖靈帶領他們發出祈禱的內容，內中當然少不了祈禱者的所想所求。可以說，新教的祈禱規範性很低，差不多你想跟上帝說甚麼就可以說甚麼，看重的是祈禱的「真」─ 真我向上帝祈禱。但公教徒的祈禱並不像新教般，他們的祈禱有著禮儀、日課的規範，即他們的祈禱是在「讀」一段預先寫好的禮儀禱文，神父也較少按自己的心意去祈禱，而是按著禮文的內容讀出來。正因祈禱的內容被規範(包括向聖徒的祈禱)，公教徒較容易分辨向天主的latria跟向聖徒的dulia的差異，錯誤地把聖徒當作偶像去敬拜的機會接近是零。
三、向聖徒的祈禱不單被規範在禮文內，若我們拿公教的祈禱文看看，他們向聖徒祈求之事，並不是甚麼私人利益的事，例如工作、健康、名利、學業等等「自身」的事，而大多是求天主的國和天主的義。往下，讓我列出一段向聖徒祈求轉禱的禱文：
祢的殉道者甘願接受死亡，為信仰作證，
── 主，求祢因他們的轉求，賜給我們心靈的真正自由。
祢的殉道者為了表明信仰，不惜流血捨身，
── 主，求祢因他們的轉求，使我們的信仰純真而堅定。
祢的殉道者背著十字架追隨了祢的芳踪；
── 主，求祢因他們的轉求，使我們勇敢承受生活上的艱苦。
祢的殉道者在羔羊的血中洗淨了自己，
── 主，求祢因他們的轉求，使我們戰勝一切肉慾和世俗的陰謀詭計。
從上面的禱文可以看出，殉道者為祈禱者的轉求，並不是身體健康、名成利就、事業順利、一本萬利，而是求心靈有自由、信仰堅定、有勇氣承受苦難和戰勝世俗。不少拜偶像的人所求的是自身的福樂，但公教帶領教友向聖徒的祈禱，卻是生命的豐盛，能活出真實的信仰。拜偶像者求私利，向聖徒的祈禱卻是求公義。雖然並不保證因而沒有公教徒「拜」聖人，就像我們亦不可以保證沒有一位新教徒會把主耶穌當作觀音菩薩來「拜」一般。但以上三點，卻是新教徒不可不知的；知了後，就不會簡單、無知、糊里糊塗或斷章取義地說公教的「聖徒祈禱」是拜偶像的異端行為了！
蘇遠泰博士(神學及歷史科副教授)